罂粟田

洪少秋/黄志雄

AU。洪队出境少得可怜,疯女人视角,黄志雄中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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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城市无论多么清冷都不缺人,破烂酒馆里人很他妈的多。老Frank忙着把廉价威士忌和大杯冰块送到每个角落,在女人们的嘴唇上讨一点生命的鲜红。

我跟黄志雄住在一起后很少再来这里,至少两个月。抱着边缘烂掉的牛仔布包,我突然有些愧疚,有马上跑回去找他的冲动——我需要再看他一眼,像军人最后一次对镜整理衣冠。


他叫黄志雄,我开始总念不准他的名字,所以一天叫他许多次——他根本不说话,所以我必须说话。我不要叫他志雄黄,或者,黄,让人想起中国城里买酸甜鱼的大叔和他身上的油烟味。黄志雄没有油烟味,他实在很熏。老Frank那没良心的伏特加呛得像冷水加芥末,混着烟和雨水的腥,他洗澡的频率足以让普通人汗颜,但作为一个醉鬼我认为他相当出色。只是科西嘉岛的雨季已经过去,我不知道他如何弄得一身潮。头发,眼睛,软踏踏的裤子。

黄志雄也没有英文名。某个时候我醒来,他背着光在穿衣服,臂膀很结实。

“你叫Leon?”

他回头莫名其妙地看我一眼,裹上风衣出去了。就从我面前走了。

我要叫他,至少洗一下那件外套,冷的话可以披窗帘。

生活一直如此艰难吗?我把头发拉得又长直像一把枯稻草,秋季的尾声和黄志雄让人鼻子发红,天空和墙面没有区别,树像假的。假就假,对于逃难的人什么都是美丽新世界,只要陌生,只要与我无关。对黄志雄我不需负任何责任,他于我也是完全不同的星球,他有自己的轨道,借过无所谓但我没道理去管,他也不需要我管。

作为一个醉醺醺的烂家伙他活得有点太规律了。大部分时间不在家,大部分时间疯狂喝酒,凌晨回来,带着我的面包。——这是他的绅士,不是他的温柔。但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他是个不怎么冷的杀手的。

你又没见过他打人。

我猜他大概有一米九,如果他能挺直脊背。我在他面前显得太健康,根本不好意思自称死人。这鬼地方平地刮风能吹飞我晾着的内衣,脸红是冷,不是因为害羞。所以他像Leon,但又十分不像。

随便吧。老Frank总给我讲黄志雄击毙抢匪的故事,过于绘声绘色我反而不相信他会拿枪。

的确不像,是的。


我也不是Mathilda,爱上黄志雄这样的男人尤其难,在我说服他洗衣服之前,在和他正常聊天之前,一切都不可能。那可怜巴巴的淋浴间只有两平米,没有热水塑料推拉门就是塑料,黄志雄就坐在窗边喝啤酒,除了罐上的拉环什么都不看——他不是害羞,也不是礼貌。我很明白。

他连动物都不像。没有情绪,没有欲望,没有性别,如果我不喊他,他甚至没有名字,他只是一个没有死的什么东西。从酒精里出来的时候他经常在哭,哭也没有声音。他拖着自己到床边,上面有什么太沉,他因为地心引力坐下去了。酒精使人失重,撑着床也不稳,头因为重力低下去,眼泪也是因为重力而掉的。我靠在台灯边上,手机里唯一那部电影到某个片段,杀手没有表情,杀手在浇花,或者杀手死了。

我不知道怎么形容,我把台灯灭了,关了手机,帮他关了窗户。

偶尔下午醒来他会突然在厨房给我煮些东西吃,那一刻我总觉得自己疯狂地爱他。他做饭很不错,比黄的酸甜鱼好吃太多。——谁会想起那该死的酸甜鱼?是后来我又回到不得不吃的日子,才想起来黄志雄的混沌美味。我喜欢那些用手撕得乱七八糟的菜,拿不稳刀就不拿,谁也没说非要怎么活吧,智者。

……

马铃薯块也是他手撕的?


他似乎从没有在我面前掩饰过什么,喝得醉死还是失神后的眼泪,间歇性发抖的手和神经质的眼睛——不偷看她洗澡就算是我等价交换。我逃出来,只要是没见过的就是对的。他什么都好,我觉得。

包括在巷子里和人肉搏,我站在外面听他拳头揍下去的风声,军靴踩进水洼,像急摇两下的沙锤。


包括他在楼道尽头和一个男人接吻。

听不懂他的话——我是觉得他在骂人,对方说话声音太低我听不清语言,只见到牙齿开阖几乎咬上黄志雄的鼻子,我半个身子跨进屋里等着他被胖揍。

可是黄志雄哭了。

Dean亲我的时候从来没哭过,我也没有什么tears of joy. 

我莫名又想起,小时候家里有人从中国移来盆滴水观音, 那大叶子四季常青 和我一样干燥。某天叶尖上终于挂了滴水,赢得全家的惊喜与欢呼,总算名副其实,履行了生命的意义。

黄志雄大约是看到了我——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觉得他像个亚洲人了,眼睛眯成一条细缝,黑种有着一点星。他还是在吻,目光专注回吻他的人,居然,没有闭上眼。


我什么都没问,他却递给我一听啤酒,报告似的口述了一个列表。

“警察,在一个叫三岛的地方。老同学。”

我只问他,那地方是三个岛吗?

他说,不是的,是大陆的一小部分。

我还是问他,你们太奇怪,老友重逢,怎么都恶狠狠的。

他说,不是的。

洪少秋问的是,你他妈到底怎么了。

黄志雄回答他,

“注意安全。”


老Frank终于想起来看我的时候黄志雄与他对视很久。我跟着那葛朗台出去,拎着我唯一的包,没想到应该再看黄志雄一眼。

谁知道这就走了呢。

但不然也不知道该怎样。离别的方式没有标准答案,黄志雄也不是会说再见的人。但我还是该有再看他一眼的觉悟,我开始很惭愧了,我知道我再也不会碰到他。


我被找回去,回到吃酸甜鱼的生活河流。一星期后再次出走,老Frank告诉我黄志雄已经自杀。

在我没来得及难过的时候他一笑了之,说早该这样,小姑娘都没给Hwang活力,他什么时候死都太正常了。

反正,一直都是这样的。

我回去了,为了我的地球仪,为了黄志雄。他死的时候是怎样的,Leon那样,还是没有表情。我终于在中国东部找到那个叫三岛的地方,大陆的一部分,胸口的位置,但是离科西嘉岛,怎么说都太远了。

2017-08-22 32 4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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